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三章

關燈
隨義八拍手稱讚:“美艷山果然都是些聰明人啊。既是如此,明人不說暗話,還請賈管事慷慨以告,以解隨某心中之惑。”

甲乙丙丁放下茶盞站了起來,負手走到牢房門前,隨義八也起身走到門前,與甲乙丙丁面對面站立。

一場巔峰對決,一場高手中的巔峰對決仿若就要展開,然而,甲乙丙丁卻突然神秘兮兮的對隨義八說道。

“長夜漫漫,隨大俠不如先好好想想,那好漢寨中寨主孤瓢是什麽身份?”說罷,甲乙丙丁假意打了一個哈欠,轉身便往牢外走去,“真是困死人了,回去睡覺吧。”

“餵!”隨義八在後喊道,“明日有早飯吃嗎?”

“我說後面那大兄弟,你坐牢也不好好坐,大半夜的瞎嚷嚷,擾人清夢哪。”

原來不知什麽時候,那關在隨義八後面的神秘獄友竟被吵醒了,也不知他聽隨義八與甲乙丙丁的夜談聽了多久。

隨義八靠過去倚在墻邊問道:“前輩不知怎的稱呼?”

對面答道:“老朽就是個打柴的,不是什麽前輩。”

隨義八道:“那老人家如何會被困在這山中牢獄?”

那邊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,似乎那人正在翻身。只聽那人笑道:“你想知道?”

隨義八:“煩請老人家不吝賜教。”

那頭傳來:“倒是個有禮的。好吧,我便說與你聽,反正這被吵醒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。”

原來那樵夫已在這牢獄中困了十年,他家祖上三代都在這美艷山中砍柴。美艷山當年還不叫美艷山,那時還叫眉眼山。山腳有一個村莊,全村的人都姓王,人稱王家村。

王家村的人在這山中靠打柴為生,日子過得不算富裕,勉強可填溫飽。

那年朝廷發生內亂,聚安王謀反,弒君奪位。禁衛軍裏有一批忠義之士,護送年幼的小皇子逃出皇宮,正逃到這眉眼山腳下。忠義之士將小皇子藏在王家莊中,與敵廝殺數日,追殺而來的叛軍全軍覆沒,小皇子和忠義之士們在王家村中度過了一段安穩的時日。但有一日,王家村中竟有人告發了小皇子與忠義之士。那人拿了叛軍所賞的一大袋銀錢,領著叛軍來到了王家村中,當場指認了小皇子與忠義之士。

那一日是王家村的滅頂之災,王家村的村民被屠半數,叛軍抱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之心在村子中大開殺戒。

說到此處,樵夫長長嘆了一口氣。

那一場屠殺過後,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,後來,村民重建了村子,本以為此事就算過去了,大家可以重新開始安居樂業。

可有一日,一輛馬車停在了王家村的村口。

從此後,眉眼山不再有王家村。

樵夫道:“我便是王家村的人,幾年前,這牢獄可不止我一個人,可他們總想逃出去,整日的鬧,後來便病的病殺的殺,全都死了,就剩我一個。我也看開了,這輩子啊,我都不可能離開此處,還不如順應天命,該吃吃該喝喝,等死便是。”

聽了王樵夫說的故事,隨義八隱隱覺得好像抓到了什麽頭緒,但又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麽。

“老人家,你可知道梅山主為何要將你們王家村的人都關在這裏,莫非他便是當年的小皇子?”

隨義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那王樵夫打斷了,王樵夫斬釘截鐵道:“不可能,那小皇子和忠義之士全都死了,一個不留,是我親眼所見。尤其是那小皇子,他是被挖了個坑活埋的,我親眼見他在那土堆裏斷了氣,臨死前的叫聲淒慘無比,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幕,折磨了我整整十年。”

“整整十年。”隨義八沈吟著這句話,忽而想起那滿山懸掛的白幡,隱隱覺得這二者之間似有聯系。

隨義八的面上微微露出些悲憫之色來。

“那老人家可知那告發小皇子與忠義之士的人現在何處?”

王樵夫狠狠啐了一口,罵道:“那王忠枉叫‘忠’字,他不顧全村人的性命,貪圖榮華富貴,得了那叛軍首領的賞金後便離開了村子,鬼知道他去到何處揮霍他那不義之財了。”

隨義八點點頭道:“也是,這多年過去了,恐怕早就改頭換面,誰也認不出他了。”

那王樵夫卻說:“可那梅山主,怕是從未停止過一日要尋到當年那個告發的王忠,也許,那梅山主與當年的皇族有什麽瓜葛罷,興許,是要替那小皇子和忠義之士討個公道。”

隨義八搖頭,卻沒有出聲反駁王樵夫,他暗道:那梅山主將當年王家村剩下的人全都囚在這牢獄中,任他們自生自滅,哪裏像是會替誰討公道的人,若公道是這樣的牽連無辜和罔顧人命,那與當年的告發之人又有何異。

“不過……”墻那頭又傳來王樵夫的聲音,“這暗牢十年來只關姓王的人,你卻被關到這裏來,莫非你與王忠有什麽幹系不成?”

隨義八連忙道:“哪裏哪裏,我姓隨,我娘姓吳,他姓王,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幹系。”

那王樵夫這才放下心來,說道:“我確是風燭殘年了,但若讓我見到那王忠,怕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他。”

隨義八連連點頭道是。

那王樵夫講完這些事似乎累了,在墻那邊又呼呼的打起了鼾聲。

背靠著墻的隨義八卻一夜無眠。

翌日早上,守牢人果然給隨義八送了早飯,兩個熱乎乎的大白饅頭。

在隨義八吃完饅頭後,又給他遞了一碗熱呼呼的花生甜湯,吃飽喝足後,隨義八覺得自己像重新投了一個胎。

要是往常起早,他總是要把他的柴刀拿出來磨一磨。可這牢獄之中四壁空空,莫說磨刀了,他連刀都沒有。

一時之間又是內急,隨義八忙喊那守牢人,那守牢人聽到喊聲,一邊系著腰帶一邊匆匆趕來,顯然也是剛剛解手回來。守牢人知道隨義八想要方便,便出去提了一個桶進來。

他讓隨義八蹲在牢房的角落,確定他離得遠,才將牢門打開。守牢人走進去,將桶放在牢門邊上的地上,正要退出之際,頸上忽然一疼,下一刻人便倒在了地上。

隨義八迅速站了起來,奔出牢門,然而沒走兩步他卻又折回,在那守牢人的頸上撿回了一枚銅錢。

然而隨義八在地牢裏轉了幾圈,都看不到一個出口,整個地牢除了長廊,除了石墻,便是石質的走道。墻上嵌放著照明的油燈,隨義八每看到一個油燈,便上去撥弄一番,想看看有沒有暗合的機關。

說來也是幸運,就在隨義八掰到第七個油燈的時候,石墻忽然轟的一聲,打開了一個門。隨義八臉上露出喜色,忙奔出門去,然而才一出門,外面竟是一片懸崖。嘩然作響的激流聲,如雷貫耳。數丈之外,是一條如同懸在天際的瀑布。這根本是一條絕路。

隨義八正要退回,忽然感覺身後一股寒氣。練武人的警醒教他迅速矮下身去,避開了一條鐵索的攻擊。那鐵鎖重重地打在石墻上,竟將石墻打出了一個凹痕,可見那用索之人內功修為極為深厚,是江湖中難得一見的高手。隨義八回身便見到一個身穿袈裟的大光頭站在眼前,看著像是佛門弟子,然而滿臉煞氣,目露兇光,手中正是襲擊隨義八的鐵索。

隨義八認出此人,此人正是數年前出家又還俗的和尚,人稱索命閻王,席鐵樹。

席鐵樹在出家前曾是一個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盜,後來在一戰中敗於清水祖師之手,被其感化而皈依佛門。

然而席鐵樹的妻兒仍是被正道所殺,他一怒之下還俗,將殺害他妻兒的正道人士全部吊死在少林山。

這是一個悲劇的和尚。

只是不知這悲劇和尚怎麽就投了美艷山的門,願為梅山主所用。

很早之前隨義八聽說這和尚大仇得報無所牽掛,在妻兒的墓前撞碑而死,卻原來只是江湖謠傳麽。

看那和尚非要打一架的陣勢,隨義八感嘆,真是流年不利。

隨義八是個高手,沒有刀也是個高手。

不過百招之內他便將那大光頭用他自己的鐵索勒住脖子,壓在墻上,使之動彈不得。然而那和尚似乎知道隨義八肩上有傷,猛力往後故意撞向隨義八的肩頭,連撞數下,隨義八肩上滲出血來,額上亦是點點汗珠。

“哎。”

隨義八嘆息一聲,雙手猛然使勁,那和尚被勒的面目發青,逐漸力竭,半晌,隨義八松了鐵索,那和尚貼著墻慢慢滑到了地上,已是沒氣了。

“阿彌陀佛。”

石道裏突然有人念了這句法號。

隨義八一驚,轉頭看去,見甲乙丙丁領著一行人進來,並行在他身旁的是一個身穿白色僧衣的小沙彌,那小沙彌少年老成,手中握著一串佛珠,念一句法號就轉一顆珠子。

“阿彌陀佛,還是來晚了。不知施主為何對鐵樹師兄下此殺手?”

隨義八:“……”

這種捉什麽在什麽的場面,讓隨義八莫名的熟悉。他擡眼看向甲乙丙丁,甲乙丙丁無辜的回望,眼中卻有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。

隨意八又想起他初次登這美艷山之時,甲乙丙丁殷殷切切送他離山,在山腳處,忽然附耳,與他悄聲說了一句。

便是那一句話,讓他認定美艷山梅山主,不能人道。

此時此刻想起這一事的隨義八,只得感嘆,感嘆自己隨隨便便的人生,隨便吃,隨便喝,隨便穿,交友隨便,終因著口舌的隨便而闖下了大禍。

甲乙丙丁照顧梅山主的衣食住行,盡心盡力,極為稱職,是梅山主不可多得的左膀右臂,然而他的武功,真的是太差了。

剛殺了席鐵樹的隨義八,隨便的又把甲乙丙丁給劫持了,甲乙丙丁帶來的一行人竟誰也防不住隨義八。在那小沙彌眼中,已經認定隨義八是一個冥頑不靈的惡人,殺人暴行敗露,竟還挾持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以保性命。此等貪生怕死之徒,怎配稱之為俠?

但那時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隨義八已經顧不上這些了。

隨義八以兩指扣住甲乙丙丁的喉嚨逼著他帶自己離開地牢,出了地牢,他便叫嚷著讓梅山主出來一見。

被扣住喉嚨的甲乙丙丁,冷笑著對隨義八道:“你便是拿我要挾山主也是無用,山主絕不饒你性命。”隨義八心中暗道:“你真當我沒腦子。”而後那手指扣得更緊,甲乙丙丁幾乎喘不過氣來,便再也說不了什麽話了。

隨義八以內功傳音,那大嗓門傳遍整個美艷山,怕是打洞的老鼠都聽得到。

我們美艷不可方物的梅山主自然也聽到了,但他正在閉關練功,而且正練到關鍵時刻,那隨義八的聲音突破他設下屏障,傳音入室,直接打在他的天靈蓋上,噗,梅山主一口老血噴出,染紅了他的白衣襟。

梅山主修煉的功法停滯不前許久,近來有望一破,沒想到這關鍵之機,又被打斷,他吐了血後便睜開眼,一雙點墨般的眸子陰沈的嚇人,殺機浮現。

“梅山主。”

密室裏突然多了一道聲音。

梅山主擡眸望去。

一道劍影已落在他的頸側。

鋒利的刀鋒劃開他的肌膚,鮮血沁出,又染上了他的白衣襟,點點滴滴,似紅梅落了一身。

“梅山主,你怕是怎麽也想不到有這一日吧,昨日還是我有求於你,今日便換成你來求我。哈哈哈。”

來人十分狂妄,他俯身湊近梅山主,臉貼著長劍,順著劍身往梅山主緩緩靠近。

“山主真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美人,可惜不世出,否則,還有武林第一美女方天琊什麽事?”

那人在梅山主頸邊的發絲上深深一嗅。

“膚白如雪,暗香盈袖,真是教人垂涎三尺。山主若是應了我,我許你半壁江山如何?”

“餵!”

隨義八突然在門口大喊。

那人手一抖,擡起頭看去,正見隨義八扣著甲乙丙丁走進來,剛才那聲大喊確實是在呼喝他。

方才隨義八在外面瞎嚷嚷幾聲後,甲乙丙丁突然發現處機閣轉了方位,便知是有人擅闖山主練功的密室,情急之下便把隨義八也帶來了。結果一進門便看見一個衣冠禽獸在調戲梅山主,甲乙丙丁怒發沖冠但還來不及說什麽,正義的隨義八已經出聲制止那禽獸行徑。

隨義八終於見到了梅山主,但心下不免有幾分失望,他本以為那梅山主有幾分計謀在胸,運籌帷幄將他耍得團團轉,結果卻是,這梅山主實在太弱了。

上次在好漢寨中差點被那孤瓢強娶,若不是他苦口婆心勸說一番讓孤瓢打消念頭,這梅山主早成了壓寨夫人了。哪裏會淪落到今日在自己的莊子裏頭被外人調戲這麽尷尬。

長成這禍國殃民的模樣還不勤加苦練以保自己,卻整日想著算計他人,弱,實在是弱,實在太弱了。

隨義八在心中暗嘆了三聲,然後問甲乙丙丁:“這人是誰?”

甲乙丙丁不應隨義八,只厲聲朝那調戲莊主的禽獸道:“韓王,你趁人之危未免有失身份,趕快將山主放了。”接著又朝梅山主哭道,“山主啊,早就勸你不要練那九張機,你就是不聽,那是邪功,傷身體的……”

“閉嘴。”梅山主被甲乙丙丁哭的心煩,忍無可忍出聲。

韓王喊起來:“九張機?”

隨義八喊起來:“九張機?”

處機閣不世絕學九張機,失傳百年,被稱之邪功鼻祖,練者九死一生,堪稱自絕,但其威力無窮,若是練成,天下無人能出其右。

這種邪功正道的人不會練,就算練了也成了大魔頭。不知道這梅山主練它作甚?

隨義八觀那梅山主吐了血一臉蒼白的模樣就知道他邪功沒練成,心下頓生一絲欣慰,將武林魔頭扼殺在搖籃裏是每個正道人士的本分。但看那梅山主氣息奄奄的樣子隨義八又操心起來,聽說九張機這種邪功最邪的地方在於,只要你開始練它,要麽把它練成,要麽就得自廢武功,總之就是不能只練一半。否則性命堪憂。

如今隨義八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說不清楚的黑鍋,如果梅山主就這麽登極樂去了,從此以後隨義八就苦海無涯了。

所以梅山主不能死,起碼現在不能死,於是本來要找梅山主理論的隨義八決定先救梅山主一命,救他之前那韓王可能要先打一頓?

☆、河邊撿個仇女俠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